淮右右右

其实是炸鸡排伪装人类

你未如期归来

壹 空候 无归

起风了,

冰冷肆虐过耳际,一身凛冽。

一位身着白衣紫襟的男子呆呆地站在竹林中,临风而立,竹叶轻晃,碧青微漾,更衬得那人白衣胜雪,气质愈发出尘。

他踯躅片刻,拂袖转身。木屐轻踏上青石板,孤身一人,向竹林深处走去。

遥见当年的石桌石凳仍在原处,只是平添了几分岁月的斑驳感。

物是人非……

思绪万千,终不敌这几载春秋一晃。

万千思绪,也终是化为一句凄凉感慨。

星眸微闭,耳畔却犹然回响当年几句戏言:

“子房,你真是宝啊!”

“子房,若你是女子,我一定要把你娶回家。”

他轻笑的模样,微微一勾唇,没心没肺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

清晰如昨。

他一边用修长的指节敲打着节拍,一边轻轻抚过石桌,也不禁轻笑:“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啊,看来战火也不忍蚕食这片土地。”

抬手作揖,一字一词,多是珍重:

“韩兄,我回来了。”

可是……韩兄,

你……

又在何方?

茫茫天际,唯有竹叶在轻轻应和,发出两声“簌簌”的响声。

细语喃喃,

却无人作答。

贰 韩国  新郑

岁馀迭序,刻入一段流殇。

枯槭渐黄,昼夜渐生微凉。

万顷如茫,映斑驳事往。

驱散迷惘,于始于终,

此忆年少白藏。

年少的张良第一次见到九公子韩非是在紫兰轩——花柳深巷,一介烟火之地,流连风月,芝兰公子。

此番结识,其实并非偶然。

当时祖父张开地已经成为了姬无夜的眼中钉——鬼兵之事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张良知道,只有公子韩非才能在危难之时助张家一臂之力,救其水火险境。

而至此,向来无拘无束活脱的不像一个公子的韩非身边多了一席身着青衣墨袍的少年。

在张良的心里,韩非,虽看上去玩世不恭,可心忧家国且足智多谋。

只是生死有命,人算不如天算。

机关算尽,怎晓这结局凄凉至此?

如果他知道最后日后诸多种种,他一定会祈祷韩非不要太过聪明。

毋需筹谋天下,指点江山,周旋列国之间。

毋需机关算尽,为君开刃,挣扎于权力漩涡。

私心修你一世安康无忧,

无须贪恋太多——能平安地陪他长大,

就好……

叁 从容 将使

在张良的记忆中,最深刻的大概是韩非那爽朗的笑声和他嗜酒如命的性格了。

无论什么样的境况之下,他都能从一而终保持从容镇静。

是啊,他是韩非,是逆鳞,是韩国司寇,是流沙之王啊。

但若是张良知道最后的结局,他一定拼了命地让他戒酒,戒掉那如始从容。

如此也不至于在面对那杯剧毒鸩酒时从容地谢过秦王美意,先干为敬……

一盏杯光,一笑泯然。

一身傲骨,一世从容。

想那年他听说了韩非将使秦的消息,跌跌撞撞地跑到他面前,平生第一次慌了神:

“韩兄,你不能去,李斯与你素来不和,我去求祖父,求他觐见王上。”

“子房……”

“别闹……”

“你不能去,你真的不能去啊……”

他连拽着韩非袖子的手都在颤抖,眼泪早已满面横流,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冰凉模糊。

心中仅仅一个念头——

他要阻止他,

他妄图阻止他。

韩非抱住他,

轻声劝慰:

“子房,这是我的使命。”

“韩兄……”

多无奈,多凄切。

素手微倾杯换盏,

浮金掠影尽盛乱,

波光流涟转。

从容挽,

笑谈将生死瞬际看穿。

一声轻唤

人未还。

肆 霖雨 长别

甘霖守,濒别离。

归期如赌,

君心有无?

全仗这盏杯中物。

送别的那天,下了小雨。

韩非笑意盈盈地踱步走来,轻声哄他,还不忘两句调笑:

“子房,等我回来。

我藏了好酒,你可得给我守住了啊  。”

他不出声,不由分说地抱住他,

朦胧的雨丝漂浮着,无根无状,笼成一片无际缥渺。

他沉默着,沉默也用尽了所有力气。

须臾片刻,无声落濯了一身的烟雨。

韩非低下头,只是又重复了一遍,

一字一句却是极其郑重:

“等我回来。”

一经出口,彷佛已尘埃落定,毋庸置疑。

紫色的华服,在风中摇曳,廉纤一断,吹拂回转,

如将熄的残烛。

诺言跌散在细雨中,无声无息,拆作万千银丝。

风声消融间也凭空染上几分珍重。

朦胧中窥见半抹淡紫,

崭露出一角,渐渐涅灭在无尽的目光里。

依稀,又分明。

那是韩非

是他的一一

韩兄。

韩兄,你可知,这苍穹之下,覆这千万雨滴,一点一滴,都寄寓着思念?

天边漫溯上一层雾气,汹涌如潮,似流淌液体一般脉脉流动着。

归期如兆。

朝露夕雨凝这情深不绝。

微沫连绵,

霖雨如淹。

——想来归人将近。

伍 无归 知否

温吞岁月缱绻漫长。

三载春秋一晃而过。

等待的无数昼夜很漫长 ,他每天扳着手指,一天天的数着,等着韩非归来。

三年已逝,

那抹淡紫,

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怎料这般念想

亦是唯堪仅存。

祖父把一封书简转交到他上,他接过,轻轻展开。轻轻一瞥,满是震惊——

一时瘫坐在地。

清简之上,覆一方淡墨。寥寥几笔,八字箴言,晕染铺陈

却勾勒出如此惨痛的事实:

公子韩非,病逝于秦。

悲莫悲兮生离别,乐莫乐兮新相知。

公子,可知否?

韩兄,可知否?

只怕是再也等不到那个有着温柔眼波的韩非了。

他会俯在耳际轻笑,也会与他调侃两句。

从今往后,不再有了。

都不再有。

红莲来过,拽着他的衣袖声嘶力竭:

“小良子,这不是真的,你一定知道哥哥在哪儿对不对,你告诉我,哥哥在哪!他在哪啊?我学会了新的武功,我可以保护他了,他到底在哪......”

她难过得悲切,溢于言表,声撕力竭。

缄默之中,他又何尝不悲痛?

后来卫庄带走了她,临走时说了一句话。

轻飘飘地悬浮在空中,像是兀自失重:

“我会接替他的流沙,查清他的死因。

他躲在房间里,颓废得不像从前的相国公子……

他回忆着每一件事,一字一句,都如数家珍……

“子房出口论语,看来你比我更适合去桑海念书。”

“知我者,子房也。”

“辜负美人,空樽对月,乃人生两大憾事。”

“红莲,小良子也是你叫的?要叫子房哥哥。”

还有临走前的一句轻声应诺:

“子房,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数千个日夜的守侯,数千个日夜的惦念。

三载欢喜长驻,三载相思如狂。

每一分,每一秒,深入骨髓的光阴。

悉数折磨纠葛,

被一笺轻飘飘的书信取而之。

多残忍。

  昼夜消抵守侯苦思入疾

  忆水流风偷换喜乐为虞

泼墨旧竹笺,潦白血字泣

   一瞬荏苒空转一瞬虚

谁人错付少年郎一片泪迹

一片泪迹坦付一片心迹

           大把年光里,

             愚人自欺

         还携带着生余。

陆 生余 续候

摈弃多日以来浑浑噩噩,

过往诸事,终是烟消云散,如同黄梁一场。

韩非头七过后,他终于再次清醒地踏上路程。

他褪了青衣,换上紫服,辞别祖父,踏上桑海之途。

小圣贤庄是个读书的好地方。他见到了荀况老先生。日日执经叩问,置疑询理,尽心侍奉。

他知道,这细致周到之中,定有一份,是为了偿尽韩非之愿。

“韩兄,我来到了小圣贤庄,荀老先生很喜欢我,

可是……你看不到了。”

“韩兄,现今天下已定,百姓不必再受流离之苦

,可是……你看不到了。”

“韩兄,我长大了,已无需你护我周全。

可是......你看不到了。”

他一人絮絮叨叨,自顾自地倾诉着。

又蓦而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轻笑着补上几句:

“韩兄,红莲和卫庄兄很想念你。”

“还有……”

“韩兄,你藏的酒我守得很好,你可以放心了。”

后记

“三师公,三师公!”

“天明?”

“嘿嘿,三师公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张良抬头仰望,窥这碧青竹帘——

光影斑驳,悉数载入依稀眉眼。

轻声喟叹:

"等一位故人。”

“那他怎么还没来?”

“他……不会来了……”

想着你未如期归来,才是离别的意义。

韩兄,这繁华江山,我代你看。

七国的天下,

替你看九十九分。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至于藏的那些酒……罢了,知你嗜酒如命,待到中元,你我再饮!

附 九十九成的天下

“水面的涟漪虽然暂时消散了,但是仍会有人记得,

许久以前,

风曾经吹过。”

倚扶摇而上,

心乘涟漪似一段腾涌。

“七国的天下,

替你看九十九分。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纵是走遍千山万水,踏浪而往。

铁马踏破燎原,诸侯将相,王权争霸,多是亡魂白骨,累累荒冢。

世间日升月落,星辰璀璨,青山碧水,饶是九冬寒酥,阳春白雪。

漠漠尘寰,

这浮尘三界,多是寻常与不寻常。

只惜都须逊色,

你一分。

                     ——正文完

温馨提示: 后续有番外(糖)

文/微沫以生   @微沫以生  淮风鹤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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